作  者：书德生芳 

（为了大家容易看懂，改为叶天士传，见谅）

17.欲跃跃徒弟显身手 精湛湛师傅亮绝活(1)

　　叶天士背着个蓝布包袱，夹了一把伞，走出苏州城，一直背着太阳走。

　　路上，连个做伴的都没有，未免有些孤零零的感觉。他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，他的心量特别宽敞，凡事都看得开。他知道，这回与妻儿老小的分别，顶多也就是一年半载的，如果能顺利地找到好师傅可能还要短些。开始，他还安步当车地缓缓而行，一边走一边观赏着沿途的风光美景。偶尔诗兴大发，还吟上几句五、七言的绝句。可巧啦，这次出门要经过虞山镇，他决定顺便去看一看自己的师傅兼岳父。好几个年头没见面了，不知二位老人家怎么样了，身子骨还硬朗吗，生活过得好吗……一想到二位老人，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脚步。

　　一进城门，老远就望见他曾经熟悉的觉罗氏小药铺。临街的门口有个抱厦，前檐上伸出一根小竹竿儿，上边挑着一幅旗招，中间的大字写着“正骨”，招子下边悬挂着木制的“阴阳鱼”，“鱼”的下边缀着四棱四角的木头“膏药”的意思，你怎么把它加起来!”偶尔有人出来进去的。叶天士悬着的心放下一半，他知道这间铺子还有人经营着。于是，他紧走几步跨进门去，扫了几眼没有见到岳父的身影，却见一位年轻后生坐在医案后接待着偶尔来看病的患者。那后生见叶天士走进来，立刻站起身来迎着他问道：“先生，从哪儿来，要看病吗？”叶天士只是摇了摇头，还是一个劲儿地往里走。那后生不知底细，就大声呼喊起来：“爸，妈！有客人来啦。”

　　听到喊声，觉罗伊桑阿和老伴一前一后走出来，正和叶天士打个照面，四只昏花的老眼紧紧盯着看，也没有认出来的是谁。叶天士紧走两步叫道：“岳父岳母，你二老可好？”“嗨！是他姐夫，你看看这眼拙的……”“噢！敢情是姐夫呀，我说的怎么像挺熟的呢，快屋里坐吧！”说着接过天士的伞和包袱，放在竹床上。叶天士不认得这个年轻人，刚要问他是谁，就听老岳母说：“这是你兄弟继业，你们走了以后从老家里要来的，人挺好，对我们挺孝顺。”“姐夫，你先坐着，我出去看看。”这年轻人见说到自己，还有点不好意思呢。“继业，”觉罗伊桑阿把他叫住吩咐道：“前边没什么事就歇了吧，你到街上买点菜来，你们哥俩还不喝一盅，难得见一回面。”“好咧！”继业答应一声就出去了。

　　叶天士一连住了四五天，见岳父岳母身体健康，生活上也不错，就彻底放心了，他告别了岳父母和内弟又上路了。

　　山东蒙阴有个针术高明的老前辈。这个人是刘家庄的，姓刘名春柱，专门以扎针给人治病，而且喜欢用长针。据说无论什么样病人，他一针下去就能见到效果。因此，人送外号刘一针。他给人扎针有自己的特点，穴位找得很准，刺入皮肤之后不是提插就是捻转，银针扎进穴位之后，病人不叫唤他不停手。有一回，一个小伙子来看病，说是两条大腿疼。刘一针让他褪下裤子趴在床上，在他的屁股上找好穴位，吭哧一下就扎进去了，他还故意问一句：“疼不疼？”“不疼，就觉得厾了一下。”小伙子满意地回答。话音刚落，他又“哎哟！”一声尖叫，接着就是一连串地叫喊：“哎哟，哎哟……”老先生又问：“扎疼啦？要是挺不住说话。”“不是疼，好像磕了麻筋似的难受。”“这就对了，麻到哪儿啦？”“别闹，别闹了，到小腿上了。”看样子他真是忍不住了。然而老先生还是不肯罢手，还是一个劲地提插，同时不停地问：“到哪儿啦？”直到小伙子说到脚趾头了，老先生刘一针才稳稳地把针留在穴位上。扎完左腿又去扎右腿，同样的过程又重复了一遍。之后，他才去看别的病人。过了约有一袋烟的工夫，刘老先生走过来，小伙子还以为给他起针呢，哪知老先生把针提插了一气又走开了。小伙子只得再忍耐着……起针以后，小伙子活动活动双腿，果然不疼了。

　　叶天士晓行夜宿，晚点动身早点住店，一路上没遇到什么麻烦。二十多天总算平平安安到达了蒙阴城。

　　刘一针正在给一位四十多岁的汉子扎针，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背着个包袱，夹着把伞站在了旁边，不错眼地看着，既不说话也不动弹。刘老先生停下手来，上下打量了一阵说：“你先在那边坐下等一等，我给他扎完就给你看。”小伙子还是没有说话，默默地走到那边坐下来。刘老先生给那汉子扎完最后一针，走过来拉了一下脉枕，示意小伙子伸出胳膊要给他号脉。那个小伙子这才开口说话：“我不是看病的，我要拜你为师，跟你学扎针。”刘一针先是一愣，接着哑然一笑问道：“你是哪儿的，姓什么叫什么，今年多大啦？”“我姓杜，小名叫土儿，扬州府人氏，今年二十六了。”“这年月这碗饭可不好吃哟！”“没关系，只要能治病救人就行。”小伙子很干脆地说。“那好，你就留下来吧！等挑个好日子行过拜师礼，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了。”好几年了，刘老先生就想最后再收一个徒弟，这一辈子就交代了，今天总算如愿以偿了。

　　刘一针对这个年轻人很有好感，他懂事、勤快，既聪明又肯下功夫。为了带好这个徒弟，他从最基本的内容教起。他首先拿出一幅画，画面上只有一个人，在人的身上画满了道道和点点，原来这就是《人体经络穴位图》，上面的道道就是人体的十四条经脉；那些点点则是遍布周身的三百六十五个穴位。刘老先生让杜土儿记住每条经络上的原穴、络穴、俞穴、募穴、会穴、合穴……等他背得滚瓜烂熟之后，才开始让他练习扎针。他找来一些旧棉花，让杜土儿缝了一个小布包，用银针在布包上扎来扎去。起初，杜土儿以为很容易地就能扎进去。然而他错了，别说是三四寸的长针了，就是那种一寸的小针，要想一下扎进去也不那么容易。他着手探求其中的奥秘了。

　　有那么一天，刘一针同时接待了好几个病人，又是号脉又是扎针还真有点招架不住。他想叫杜土儿来帮忙，可是喊了好几声也没人答应。他有些生气了，决定找到他得狠狠地训斥他一顿。正晌午的时候，看病的人都走了。刘老先生顾不得吃饭就到处找杜土儿，费了好大劲才在小跨院里找到他。他本想严厉地斥责他的爱徒，觉得他有点沾沾自喜了，拿着学手艺当儿戏，一个人扎在旮旯里瞎鼓捣什么，把大好的时光都白白荒废掉。可是，当他见到这一幕的时候，他怔怔地站在门口，瞪着眼张着嘴说不出话来，一肚子的怒气全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。原来在仓房里，杜土儿正坐在板凳上，弯曲着两条腿，挽着裤筒，每条腿上都扎了好几针，这时，他还在那里提插捻转地找针感……老先生的眼睛湿润了，一生中他带过七八个徒弟，可像杜土儿一样这么下功夫的就没有过。他暗暗地许下心愿，一定把自己的绝活都教会他。

　　农忙的季节到了，十里八村的农民都投入到庄稼地里去了，割谷子、掐高粱、掰棒子……忙得不可开交，有个头疼脑热的，能扛就扛过去算了，因而这几天没有人来扎针。这倒方便了杜土儿，他可以一整天一整天地扎在屋里练习他的手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