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作 者:书德生芳
(为了大家容易看懂,改为叶天士传,见谅)
9.战惊惊归家染重病 醉醺醺误传用桐油(1)
义诊后的济世堂冷清了许多,连着几天都没什么患者来看病。那天,叶天士在店堂里干坐了一气,眼看傍晌午了,正准备回住处去。一个农村打扮的年轻人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。向四周打量了一番,径直走到叶天士跟前说:“你就是叶先生吧?”“是的,你要看病吗?”“不是,是我父亲病了好多日子了,怎么治也治不好,想请你给看看……”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就递过来,大概有二三十两。叶天士拦住他说:“你先别拿钱,等看完病再说。你家住哪里?”“荡口,离这里不远。”年轻人不知所措地收起银子。“病人怎么不好?”“先头总觉得胸脯子憋得慌,心口堵得慌,吃东西不香,后来又总嚷饿,可是无论吃点什么他又嚷撑得慌,到现在一个多月了,这几天连喝水都吐。”“好吧,你稍等一下。”转过身来,他对伙计宫春说:“收拾一下药箱,你跟我走一趟!” “怎么去?”宫春随口问了一句。“撑船吧,还轻便点儿。”叶天士回答。 来到荡口,叶天士给病人号了脉,对病人及其家人说:“你这是由于惊吓劳累、进食生冷而引起的脾胃虚寒、痰滞阻隔,可是这惊吓是打哪儿来的呢?” 原来这里还有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…… 病人复姓百里单名一个通字,四十多岁的年纪。为人老实厚道,不善言谈,干活认真,生活仔细。小时候读了几年书,原本打算步入仕途,后因见官场险恶,就打消了做官的念头,到杭州做起生意来。由于诚信可靠,精打细算,省吃俭用,十多年也赚了三四千银子。他想:为人不可太贪,是见好就收的时候了,趁年尾把货盘点一下卖掉,回家用这些银子置买些田产,自己过个安生日子,也给儿孙们留下一份家业。主意打定,就把铺子盘给别人。两下里一汇总共有五千多两银子,留出随身携带的盘缠,其余的到银号里换成银票,打包在铺盖卷内。到运河码头雇了一只小船,准备下午就动身。这一连串的行动,自认为挺隐秘,他哪里知道,早被人家暗中盯上了。 吃过午饭,下起了濛濛细雨。百里通用块桐油布包上铺盖卷儿,往肩上一扛就离开业已属于他人的铺子。来到码头,小船儿已经等在那里。百里通上了船,船家立即解了缆绳、撤去跳板,刚抄起竹篙,就听到一声高喊:“船家,等一等!”顺着声音望去,只见一人背着一个小包袱,踉踉跄跄一步一滑地朝小船跑来。来到岸边央求说:“船家,慢点开,让我搭乘一路行不行?”“这船人家已经包下了,我作不了主呀!”百里通听船家这么说,就从舱里钻出来,上下打量起这位不速之客。只见他头戴一顶破草帽,上身穿一件破棉袄,腰中煞着一根藤条下身穿一条夹裤,脚下蹬着一双草鞋。看他心急火燎的样子,心想:瞧他这样子肯定有什么紧急的事,都是出门在外的,谁没个为难着窄的时候呢。想到这里就对船家说:“看他那个着急的样子可怜不带价儿的,就让他上来一块儿走吧!我多给点船钱就是了,反正我也是一个人。”船家听雇主这么一说,就把船撑住说:“既然雇主同意了,你就赶紧上船吧!这回你算是碰上好人了。”那人一纵身跳上船来,船老大用竹篙一点,小船像离弦之箭,嗖地一下离开了河岸。 那人上船以后,连个“谢”字都没有,就一屁股坐在船舱里,俩眼珠滴溜溜乱转,四下踅摸,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似的。百里通一见这架式心里硌磴一下,不由的犯起了嘀咕:真糟糕!他是干什么的?从哪儿来?到哪儿去?这些起码的事都没闹清楚就稀里糊涂地让他上了船。如果是歹人怎么办?想到这里,不由得暗暗叫着自己,百里通呀百里通,你这才叫一窍不通!在外面也闯荡了十多年了,怎么连这点人情事故都不懂。人们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;防人之心不可无,这经常挂在嘴边上的古训,怎么一遇事就忘得一干二净呢!亏了你闯荡了这么多年,还是这么傻里吧唧的,这可真是禀性难移呀……百里通只顾自己想心事,就把搭船的人晾在了一边。那搭船的见没人理睬,坐了一气就有点腻烦了,他把小船的前前后后看了个遍,打了个哈欠,把背上的小包袱解下来往船板上一扔就听当啷一声,随后他身子一侧歪顺势躺倒睡起觉来,工夫不大就打起了呼噜。 百里通独自坐着,看着大运河上来来往往的船只,心里稍微平静了一些。他想到,这大白天不会有事,夜里就没准了。不如趁此机会也睡一觉,于是他也往船板上一躺,同时趁势摸了一下客人的小包袱。这一下就像被蝎子蛰了他的神经末稍,他急速地把手缩回来。原来他摸到的是剑柄。本来就悬着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儿。他的感情随着思维急剧地变化着:从开始的怜悯转为疑虑,又由疑虑转为后悔,最后由后悔转到害怕。他心想:看来这“好人”是做不得的。看他那着急的样子,怪可怜巴巴的,哪里想得到他竟是黑道上的……他那贼骨溜滑的眼珠子,那包袱里的短剑,别是冲我那五千银子来的吧!唉!简直是引狼入室。这可怎么办呢?他自己问自己,请他下船吗?不行;自己下去?更不行……这可难坏了百里通。长这么大是头一回碰上这种事,做买卖也没伤过这脑筋呀!最后,他狠了狠心,哪么也就哪么了,听天由命吧!已经到了这个份上,也就豁出去了……结果,连晚饭都没吃,他翻来覆去地没怎么睡。深夜的四野,宁静得出奇,他听着船桨的划水声,默默地祈祷着……快到五更时,他倒睡着了。 天亮了,百里通迷迷糊糊地爬起来,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,扭头看了看船舱,那客人还在熟睡,自己的东西也没有被翻动过的迹象,一切都那么平和。 傍晌午,船到崇福就靠岸了,百里通上了码头,买了些酒肉提到船上,邀请那搭客一同饮用。那客人也不客气,端起酒来就喝,抓起肉来就吃。百里通想利用这个机会与他攀谈攀谈,套套近乎,首先问道:“请问壮士尊姓大名?”那人微微一笑说:“从小就没个名姓,你就随便叫好啦,什么猫呀狗呀,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什么的,爱叫啥叫啥,没关系。”百里通心想:这叫啥话,谁没个名姓,这是怕人知道。又问:“您要上哪儿去呢?”“大丈夫四海为家,走到哪儿算哪儿呗!”客人越是这么说,百里通心里就越发毛,越发毛就越想问个所以然:“您做什么买卖,在哪里发财?”“你看我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,能干什么呢,只可到处游荡。”百里通见问不出个名堂,只好劝客人饮酒吃肉。而客人却总是应付,不肯多喝一点。奇怪的是他却不住地转过脸去看船的后方。是等什么人,还是在望风?百里通不得而知。 两天过去了,并没有发生任何不测,百里通悬着的心渐渐地放了下来。傍晚,小船停泊在一个小码头上歇息。百里通又买了些吃喝,与搭船客边吃边聊。而客人却心不在焉地瞟旁边不远的另一只船。天一黑,两人便和衣而睡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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